馮裕畫像(青州博物館藏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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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裕祖籍臨朐,世代簪纓,他的一生坎坷波折。馮裕在“海岱七子”中文學成就最高,其詩師法古樂府、古詩十九首和建安詩歌,追求漢魏詩歌不假雕飾、自然天成之美,繼承現(xiàn)實主義傳統(tǒng),直抒胸臆、自出機杼?!逗a窌否T裕存詩128首,后輯為《方伯集》。
北海文學世家奠基人
四個兒子皆有才名
馮??梢哉f是“海岱七子”中文學成就最高的人,他是“北海文學世家”的奠基人。明清時期文學世家馮氏家族自馮裕發(fā)端,先是四個兒子以詩文才名著稱,人稱“臨朐四馮”,三子馮惟敏更成為“明代曲家第一人”,后世學者稱其為“曲中辛棄疾”。
正如明代著名學者康丕揚在遴選《馮氏五先生集》時說:“(四馮)賦追騷湘,古擬蘇李,五七言近體出入三唐,高者足敵沈宋,而余者不墮齊梁。則其才情所至,靈異獨鐘,從古以來,未有兄弟如此之并盛矣。”后來到四世馮琦,“北海馮氏”蜚聲海內(nèi),至六世馮溥官刑部尚書,授文華殿大學士,加太子太傅,掌清初文柄,為馮氏家族的集大成者。
馮家詩書傳家、世代簪纓,馮氏家族從明朝中期的馮裕興起至清康熙年間歷時七世二百余載,出了10位進士、13位舉人、53位貢生、278位秀才,有詩文集存世者不下百余人,有5人作品入選《四庫全書》,成為“父子質(zhì)行齊魯,諸儒莫及”的影響海內(nèi)的文學世家。
馮裕(1479—1545)字伯順、號閭山,《明史》卷二一六有傳,《歐陽南野文集》卷二十六記其生平事跡較詳。其先祖馮思忠戍守遼東廣寧(今遼寧省北鎮(zhèn)縣)。祖籍山東臨朐,其父馮振官至奉直大夫與南京戶部郎中。12歲喪父、14歲喪母,少時孤貧無依,由叔祖母池氏養(yǎng)育成人。馮裕篤行節(jié)義、感念養(yǎng)育之恩,對池氏孝而彌篤、奉養(yǎng)終老。他師從理學家、一代大儒賀欽,在老師的教誨下飽讀詩書、立下了經(jīng)邦緯國之志。他尊師重道、感念師恩,為官后常用自己的俸祿接濟老師賀欽,為后世子孫樹立了尊師孝親的光輝典范。
勤政清廉惹怒權貴
遠離朝堂經(jīng)歷悲歡
明弘治十七年(1504)馮裕中舉、明正德三年(1508)中進士,而立之年的他開啟了施展宏圖大志的奮飛之旅。他南北為官28載,歷華亭縣令、晉州知州、南京戶部員外郎、平?jīng)鲋?、石矸知府、貴州按察副使等位。嘉靖十三年(1534),55歲的馮裕因忤逆權貴致仕歸里,定居郡城青州,讀書講學、詩友唱和,過著雖然清苦但遠離朝堂紛爭的日子。
馮裕為官勤政愛民。初知華亭,民眾遭受雨災,他讓受災民眾繳納十分之一的賦稅,此舉讓大戶們不滿卻深受百姓擁戴;他知晉州時,滹(hū)沱河河道南遷,城北土地頓失灌溉之利以致大旱,馮裕命手下將稅糧合理調(diào)整保證民生,離任后百姓為他設生祠以祭;南京任上他作為戶部員外郎掌管出納,他制定規(guī)章嚴密,秉公行事,惹怒權貴,權貴大費周章尋他短處,因他執(zhí)法嚴明絕無紕漏,得以保全自己;石矸(gān)地處西南邊境、民族矛盾復雜,常有械斗訴訟發(fā)生,馮裕公正裁斷、絕不袒護,曾于雙方對壘千鈞一發(fā)之際,單車獨身前往游說,使雙方悅服,避免了流血事件的發(fā)生;貴州任上他勉力平蠻,使土匪避之不及,力保一方百姓平安。
馮裕為官剛正不阿、處事果斷,而其外貌憨厚樸實,與其性格對比鮮明?!豆饩w臨朐縣志》說他“當官抗直,有裁斷,而貌粥粥若無能者。嘗謂希寵者負君,媚人者負己,謀身者負人,生平蓋三無負矣”。不希寵,不媚人,不謀身——“三無負”是他的人生準則。
馮裕為官清廉、囊無余錢?!豆饩w臨朐縣志》有言:“官囊蕭然,不能自給”。幸虧長子惟健善于經(jīng)營持家有方,使老父親得以粥飯溫飽。惟重、惟敏、惟訥三個兒子先后中舉,惟重、惟訥雙雙于嘉靖十七年(1538)進士及第、主政一方,讓他無比欣慰。不幸的是“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”,嘉靖十八年(1539)次子惟重客死廬州(今合肥市),第二年幼子惟直病死家中。清貧生活之困、連喪愛子之悲,與半生為官的殊榮、隱居田園的愜意相互交織,讓他五味雜陳、百感交集,豐饒的生命質(zhì)地里開出無數(shù)朵美好而深邃的詩詞之花。
其詩師古自然天成
直抒胸臆自出機杼
一代名臣、明通議大夫、兵部右侍郎魏允貞在《海岱會集》序中稱其“異乎今君子詩矣”。馮裕之詩師法古樂府、古詩十九首和建安詩歌,追求漢魏詩歌不假雕飾、自然天成之美,繼承現(xiàn)實主義傳統(tǒng),直抒胸臆、自出機杼?!逗a窌否T裕存詩128首,后輯為《方伯集》,曾孫馮琦又將馮裕詩作分別編入《五大夫集》和《北海集》。
如他的《負暄》詩:“炙背茅檐下,無衣卒歲難。應憐趙孟日,暫解范生寒。嘆息貂裘敝,瞻依廣廈寒。晴暉無可報,只益寸心丹。”
全詩明白曉暢,如清水芙蓉。“趙孟”代指“尊貴之人”,春秋時晉國正卿趙盾字孟,其子孫都稱趙孟,趙氏世代執(zhí)掌晉國朝政,無比顯貴。詩的大意是:沒有御寒衣物度過寒冷的冬天非常艱難,只好在茅屋檐下曬太陽取暖。那些照耀著富貴人家的日頭,也暫時緩解了范生這樣的貧苦人的寒冷。(富人們)在嘆息貂裘的破舊,(窮人們)卻眼望著他們高大的房屋樓廈更覺得寒冷。人們對這暖暖的陽光無以為報,只有一顆火熱的心。
如果說《負暄》是詩人面對貧寒生活積極向上以苦為樂的情懷,那么《鵲湖》則為對生活美好畫卷的懷想與沉浸:
“昔年秋興逸,每泛鵲山湖。亭下采新藕,船邊回野鳧。滄浪歌正激,白露酒頻沽。何日重游此,清風月滿蘆。”
詩的大意為:往年每當秋天都會興致勃勃地泛舟鵲山湖,在亭子下邊采新藕,看著船邊的野鴨子游來游去。人們激越地唱著孟子的滄浪歌“滄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纓;滄浪之水濁兮,可以濯我足”。白露時節(jié)頻頻沽酒而飲。清風和月光已經(jīng)灑滿蘆花了,何時才能重游鵲山湖呢?
馮裕有一闕七言律詩《牧笛》,全詩輕盈飄逸,洋溢著對生命的歡欣和贊美:
“春草萋萋遍石溪,牛羊飽后下來遲。牧童獨對斜陽立,短笛時將隔隴吹。曲盡山空云縹緲,聲回天遠雁參差。林泉剩有逍遙叟,一度聽來一解頤。”
石溪之間春草萋萋,牛啊羊啊吃飽了,緩緩歸來,一個“遲”字凸顯了牛羊在水草豐美的大自然中的愜意。牧童對著斜陽暮色吹笛,悠揚的笛聲隔著田壟傳過來。一曲終了裊裊散去,空山云渺,連遠天大雁的隊伍都不那么整齊了。而在山水之間徜徉的逍遙老頭兒,一邊聽著笛聲一邊開心地微笑起來,止也止不住。
嘉靖二十四年(1545)六月二十四,67歲的馮裕因病與世長辭,葬于青州城西北堯王山下,他留下的雅致詩篇,值得我們一再回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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